一年后。
北秦王宫,已入夜。
新帝莫凌方四岁,先王驾崩后,新帝很是依赖生母。新帝生母乃朗城西家嫡女西云焕,如今被宫内尊称西太后。西太后在新宇殿哄了莫凌入睡后去了上书房。
西太后入上书房的时候,莫霜正在看前线送来的战报。
“凌儿睡了?”莫霜抬眼,揉了揉额角,眼底现出一抹乌青的倦意。
西太后颔首,瞧见莫霜的神色,担心问:“战报又送来了?”她顿了顿,“是不是爹又失了城池了?”
她出身武将世家,不若一般的妃嫔胆小较弱,一语中的。
当年一战,北秦不世名将鲜于焕败亡云景城,连澜清又重伤而归,再不能领军出战,如今对着施诤言尚有一战之力的只剩下西鸿了,但饶是他,也难以阻挡施诤言和帝烬言的联手夹击,这一年多来步步溃败,战局对北秦而言越发艰难。
“三日前锦城和莫城相继被攻下,西元帅退守漠河之后。王城之外,只剩下五座城池了。”莫霜合上战报,沉声道。
西太后一声惊呼,失了血色,露出震惊之色,“父亲都退到漠河之后了?”
北秦莫氏一族源起于漠河一代,世代盘踞于此,数百年前崛起南下扩张,花百年之功建北秦王朝,自王朝建立后上下历经百战,还从未有过一战能逼得莫氏退居漠河之后。
这是北秦最后的五座重城了,一旦被攻破,北秦已然亡国。
莫霜颔首,“明日西元帅退居漠河的消息就会传遍朝堂。”
到时必定更是臣心涣散,这一年多朝堂上休战的谏声不绝于耳,并非北秦不愿求和,半年前莫霜便将休战求和的国书送到了大靖,称愿意割北秦十城,称臣于靖,年年朝贡。可帝梓元一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谕令极不客气地被施峥言当着三军宣读而出,自此北秦更是士气低迷。
“公主,如果这五城也落入大靖之手,王城被围之前,你带着凌儿回雪山里吧。”莫氏起源漠河一代,祖宗根源却是在云夏大陆的极北万里雪山中,那里人迹罕至,气温远低于大陆上的任何一处,只有北秦人才能在那里生存。西太后这么说,是存了保住北秦最后一支嫡系皇族血脉的心愿。
若非帝梓元生了灭秦之心,西太后也不至于有这种想法。
莫霜摇头,“太后,如今已不是百年前了,北秦子民习惯了温热的气候,再回雪山,怕是不用大靖军队绞杀,我们自己就会先死在冰山雪地里头。”
“那如何才好?”西太后忧心忡忡,朝新宇殿的方向望了一眼,目露坚毅,“哀家一条命无足挂齿,自当与王城和北秦共存亡,可凌儿才四岁,先王只有他这么一个子嗣,如果连他也保不住,那咱们北秦皇室……”
西太后声音悲恸,念及幼子生死,再也说不下去。
“公主殿下!”
恰在此时,房外侍卫长肖恆提声禀告。
莫霜来了精神,一下子坐直身子抬头望去,“快进来,秦景侯如何答覆的?”
战报送到后她便遣肖恆入侯府去请连澜清,意在请他领兵出战。
新帝年幼,莫霜要留在王城主持大局,如今唯有用兵神鬼莫测的连澜清有希望拦住大靖的虎狼之师。
瞧见莫霜希冀的眼神,肖恆有些踟蹰:“殿下,秦景侯说四年前一战后他已功力全无,实不能再领兵作战,请公主和陛下恕罪。侯爷还说……”
“说什么?”
肖恆忐忑回:“说他欠先帝的一条命,德王作乱时,已经还给公主和陛下了。而老先王当年的恩情,他有生之年,亦不敢忘。”
连澜清说的老先王,指的是先帝莫天的父皇。
连澜清知道当年连氏族人被灭的真相了!
莫霜心底重重一沉,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莫天临死前把连氏一族被灭的真相告诉了莫霜,并嘱咐她永远也不要对连澜清提及。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当年父皇的一番算计,终是让北秦皇族十几年后尝到了苦果。
“公主,连秦景侯也不愿领兵出战,我们北秦难道真的只有国破家亡这一条路了?”西太后哀声问。
莫霜比她顾忌得更深更远。当年北秦铁骑南下大破大靖潼关,坑杀大靖百姓无数,安宁和施元朗皆亡于北秦之手。如今北秦皇权覆没在即,北秦亡国后谁能护得住那十万北秦子民?血仇累累下,帝梓元又怎会给北秦皇室和百姓一条活路?
莫霜朝王椅上靠去,一阵疲惫感袭来,两年执政,北秦风雨飘摇,她掌北秦王权,早已独木难支。
“肖恆,去崇善殿内一趟,请灵兆师父过来。”
北秦国师净善两年前闭关,崇善殿交由他的入室弟子灵兆执掌。朝内关于净善离世的消息纷纷乱乱传了数年,但只要北秦皇室一天不公布,便无人敢断他生死。
“公主,国师已经……”西太后收住声,朝房外扫了一眼才道:“只是一个灵兆又有何用?”
“太后,国师善观星象,数年前便观出我北秦有灭国之祸。”
西太后顿时来了精神,“那国师可是留了解祸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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