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尖利的嗓音卡在半空,翻了个回旋儿落在地上,连糯米团子都未及扶就已瑟瑟跪地。
无论历经几代皇朝,集天下权势为一身的皇宫永远都是最崇尚权力的所在。作为宫内唯一的皇子,大靖王朝如今最正统的继承人,即便是摔了个四脚朝天,也没人敢在权势滔天的摄政王面前把他扶起来。
帝家和皇家几十年的恩怨纠葛已是公开的秘密,摄政王犹对皇家后嗣格外冷淡。至少在陛下病重休养别苑摄政王把持朝堂的两年里,她从未举办过一场皇家宴席,除了嘱咐当年的太子太傅右相教导小太子外,平时更是毫不过问。在如今的皇宫里怕是众人心中,摄政王身边的大太监总管吉利,地位都要比太子高上那么几分。
侍奉太监仍旧伏倒在地,帝梓元看着地上几乎被埋在书里的娃娃,眉头皱了起来。西北一战后,韩越被洛铭西留在了晋南,宫内只剩下一个不满六岁的皇室子嗣。
书堆里的糯米团子尽管摔了个十成十,见没人扶他也没哭,扑腾扑腾了两下把书从身上捣腾开,自己利落地爬了起来。看见他的相貌,帝梓元一怔,墨瞳淌过淡淡的情绪。
吉利小心地朝她看了一眼。这两年小皇子长开了些,倒是越发像太子殿下了。
小团子瞅见面前的帝梓元,先是一愣,大眼里的惊慌一闪而过,复又昂着头,朝她挺着小胸脯,甚是认真又不失礼仪地朝帝梓元行了一礼,“韩云见过摄政王。”
他虽为太子,但当年嘉宁帝有旨,太子成年前由摄政王监国。
孩童清脆稚嫩的声音带着不甚明显的惊慌和颤抖,帝梓元朝地上的书扫了一眼。
果不其然,小团子更是慌乱,小小的身躯挪了两步,妄图把地上的书遮住。五六岁大的孩童,身处大靖王朝的权力中心,心智远超同龄人。
“皇十三子,韩云?”清冷的声音低低沉沉,格外慵懒随意。
帝梓元也是个有意思的,韩云两年前就被立为太子,偏偏帝梓元仍隻叫他“皇十三子”。从她口中这样喊,竟也格外理所当然。
糯米团子显然没想到这个传说中专权跋扈的摄政王有这样一副好听的嗓子,怔怔点了点头。
“如此大雨,你在这里做什么?”
“天气冷,太傅受了风寒,我来找找古籍药方……”韩云小声回,小脸上写满了紧张。
“早点回去,免得受了寒。”帝梓元像是没看到散落的药方书籍里掺着的那几本论国策,朝团子颔了颔首,抬步绕过一地狼藉朝回廊外走。
她这一抬步远去,一连串的松气声小心翼翼响起,恰在这个时候,被风吹着了又受了点小惊吓的团子一下子松了神,连打了几个喷嚏,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止都止不住,一张小脸上挂满了眼泪鼻涕,着实可怜。
跪在地上小太监们心里头都跟电闪雷劈似的,刚刚摄政王才嘱咐小皇子照顾身体,小皇子这脸也打得忒响亮了点。不过还好,殿下不喜皇室后裔,想必不会责难他们……
侍奉太监们的自我安慰还没落地,沉稳的脚步声去而复返,已经走出回廊的帝梓元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回来。她站定在糯米团子面前,神情冷冷淡淡。
小团子被这么盯着,心里头髮毛,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抖什么,站好。”许是瞧不得肖似韩烨的容貌上露出唯唯诺诺的神情,帝梓元喝了一句。
这话一出,韩云顿时挺直了胸脯,看向帝梓元,站得颇有模样。
两人大眼瞪小眼约有半刻有余,帝梓元突然朝吉利伸出了手,众人实在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谁都看得出她这一伸伸得格外勉强,她皱着眉把手坦坦荡荡落在吉利面前,等得久了还哼了一声。
吉利回过神,默默翻了个白眼,从袖里掏出一方绸巾递到帝梓元手中。
在众人瞪大眼的惊讶中,帝梓元弯下腰,在小团子脸上一顿乱揉,她动作看上去粗鲁,却十分轻柔,放下手时韩云脸上被擦得干干净净,连他头髮丝上沾的雨水和摔倒时额上蹭的灰尘也被帝梓元一并拭去。
韩云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瞪着帝梓元,显然还没明白是个什么情况。
帝梓元把众人直接当成了空气,一把抱着茫然的糯米团子接过吉利手中的伞朝回廊外走去。
软软糯糯的,倒也舒服称手,也不知道韩烨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副模样。
回廊远处,帝梓元这样想着,把怀里的小团子抱得更紧了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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