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人都在等李瑜的反应。青衣长衫的青年却是一脸感激涕零,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连澜清的试探,弯腰一揖到底,声带惶恐:“不过是一点家传物什,不敢得将军高看,李瑜必随连管家好好置放此明珠,为将军护得家宅平安。”
连澜清沉默地看他片刻,终于一拂袖摆,吩咐道:“连洪,你领李公子前去。”
如果真的是韩烨,不会不知后院只是一处荒芜的书阁,根本不是施元朗藏骨之地。两地南辕北辙,大靖太子不必如此卑躬屈膝来浪费时间。
连洪知自家公子释了怀疑,对着李瑜朝后院一指,笑道:“李公子,书房在后院,这边请。”
李瑜朝连澜清又行了一礼,复才亦步亦趋跟着连洪而去。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后院小径深处,连澜清才毫不显眼地招了招手。
一直跟在连澜清身后不远的统领屠海走近几步,低声问:“将军,可还是对此人不放心?”
连澜清颔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你派几个侍卫守在书阁外,如有异动,立刻将人擒住。”
屠海领命而去。
李瑜不会是大靖太子,最多不过是个韩烨丢出的诱饵。堂内依旧杯盏交错,笑声不绝于耳。
连澜清负手于身后,背对着内堂。此时的他,既无对着莫天时的拘谨严肃,也无疆场上的肃杀凌厉,甚至连刚才善疑的神情亦不在。他抬首望向漆黑的夜空,神情平和,反而更像这十年掩埋过往以秦景之身守候着这座城池那个大靖将帅。
连澜清低头,眼底深处不知名的暗流一闪而过。
这座将军府,太过风平浪静了。
离了内堂大院和连澜清的视线,莫天又变成了那个万事在握的帝王,闲庭散步般朝拉着帝梓元朝梧桐阁而去。
帝梓元身上藏青的大裘拂过地面,如主人一般深沉平静。
如意跟在两人身后,始终隔着三步之远的距离。
梧桐阁外的守卫是连澜清的亲兵,个顶个的膀宽腰粗,对连澜清和北秦王室的忠心一级棒。莫天甫一入城,连澜清便将莫天的安全交给了这群沙场里头淬过血的汉子们。这群亲兵对莫天的身份早已知晓,在他们过往的认知里,皇帝陛下威严冷漠,更是出了名的对后宫宫妃不假辞色,像这样在边境战时之地里抓着一个大姑娘的手乱晃简直是能炸翻天的稀罕事儿。
服侍在梧桐阁内的小丫头显然也被惊得不浅,瞅着迈进院门口的两人还踉跄了一步,差点打翻一盅滚烫的茶水,好在帝梓元用尚还自由的一隻手扶了她一把。
“小心点,小姑娘烫着了可就嫁不去了。”
调笑的声音清冷又带点揶揄,一点不拘束,浑似自己是个主子。
小丫头脸色涨得通红,喏喏又感激地朝帝梓元看了一眼,请罪行了一礼飞快地躲到一边,为两人腾出了院门口。
这么一打岔,莫天步履一缓,看见帝梓元待小丫鬟平易近人,眼底拂过一抹意外和满意。
贵而不娇,强而不横,百年西家所出的世女足以为一国之母。
西鸿,教了一个刚柔并济的好女儿出来。
被闪瞎了眼的北秦大汉们看着他们的陛下神情愉悦地拉着那位传说中的西家小姐走进了梧桐阁内院,然后陛下那拂袖一摆,门“砰”的一声,忒坦荡地被关上了。
得,这是明晃晃的要亲近佳人呀!
如意皱着眉头守在门边,一副寸步不离的模样。瞠目结舌的侍卫顾自瞅了瞅,觉着自家陛下忒猴急露骨,实在不好意思拉开西家小姐的贴身丫头,便假装没瞧见。
半晌后领头的侍卫朝还没回过神的小丫鬟努了努嘴,“卓玛,去,给公子和小姐再泡壶好茶、做点点心端进去。”
这个叫卓玛的小丫头半年前在大街上卖身葬父,连澜清的这群亲兵正巧遇见,便发善心买了回来。卓玛性格活泼又机灵,泡得一手好茶,兼又被众人所救,抱了一份感恩的心做事,很是亲近他们。这伙子亲兵入驻军献城一年,平日里见到的大靖人不是一脸仇深似海就是惊惧惶恐,难得有个单纯又伶俐的小丫头不仇恨他们,他们便对卓玛格外宽容。
卓玛弯着眼点点头,抱着快凉的茶水一溜烟跑远了。
梧桐阁是施元朗生前执帅掌印之地,大片梧桐林笼罩着院落,安静而清幽,此时院外守了一溜肃杀的亲兵,更是飞鸟绝迹,人烟不识。中院的丝竹管弦饮酒作乐之声丝毫影响不到此处。
书房内,隻一张白杨木雕刻的书桌横在太师椅前,椅后墙面上挂着一面绒布所製的西北地图,入门左首软炕上摆了一个小几。房内摆设简单利落,一贯的军伍之气。
梧桐阁和一年前没有任何改变。应该是说,北秦军队占领军献城一年来,这座城内到处充斥着北秦人生活的气息,唯独施府内,除了主人的变更,里头的一草一木,一室一门,没有丝毫改变,即便是莫天的到来,也没能改变连澜清对这座府邸的态度。
书桌上的莹莹碧灯散着柔和的光芒,帝梓元的目光在墙上挂的地图上一闪而过,而后落在自己的手腕上——莫天修长健魄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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