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陡然被推开的声音犹若打破了尘封的静谧,嘉宁帝一步一步朝里走,眉头紧皱,神色沉重,赵福静悄悄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姑奶奶,怎么跑到御座前,还把碧玺剑拿在手里把玩,嫌命长了不成!
在嘉宁帝迈过书阁正中间的时候,御桌前立着的女子突然动了动。他眯起眼,看着那人骤然转过身,一副稀罕的模样。
“陛下,这把剑真是上品,看看,这锻造,这触感,简直是夺天之造化。不知陛下是从何处寻得,能不能赐给微臣?”
嘉宁帝顿在原地,盯着任安乐晶亮亮的眼,敛了眼底的异色,摸着胡子笑了笑:“怎么,任卿是嫌朕赐到将军府的赏赐少了?”
“哟,任将军,您怎么到御桌那儿去了,还不赶紧着下来。”赵福连走两步,忙对任安乐招手。
任安乐朝自己站的地方瞅了瞅,骇得一跳,忙不迭从台阶上跳下来,落在嘉宁帝面前,就要叩拜,“臣见了好剑,一时迷了心窍,冒犯了圣威,请陛下责罚……”
嘉宁帝抬手,正好虚抬了她一下,“任卿真性情,朕岂会怪罪。只是这剑乃一故人相赠,朕不便相送,赵福,给朕从珍宝阁里挑两把剑送到将军府去。”
赵福响亮的应了声是,唯恐任安乐没听见。
“陛下厚待臣了,安乐愧不敢当。”任安乐顺势起身,摸了又摸手中的碧玺剑,还挽了个华丽的剑花将剑入鞘,才恋恋不舍不甘不愿将剑递到赵福手中,“哎,真是把好剑啊!”
赵福嘴角抽动,瞥见嘉宁帝古怪的脸色,忙不迭将剑拿去偏殿收好。这剑在上书阁摆了十六年,若真被任安乐拐跑了,陛下生吃了他的心都有。
“卿坐吧。”见任安乐眼巴巴望着赵福跑走的方向,嘉宁帝顺了口气,朝一旁指了指,然后抬步朝御座而去,还没等他坐下,任安乐已经麻利地安坐在木椅上。嘉宁帝眉头微皱,这般大咧咧又毫无尊卑的脾性,他这个决定真的没有做错?
“任卿,朕今日召你入宫,乃有一事相商。”
这话说得有意思了,向来天子的决定臣子都只有受着的份,今日不仅让赵福亲自请她入宫,还这么一番姿态,定不是好事。
任安乐心里算着小九九,脸上倒是一片惶恐惊讶,“不管殿下有何旨意,臣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无甚大事,只是此事干系卿日后一生际遇,朕特意邀卿入宫,问问卿的意思。”
一生际遇?任安乐扬了扬眉,“请陛下明言。”
“朕想为卿做个媒……”嘉宁帝瞧着任安乐的脸色,慢腾腾道,“卿看太子如何?”
正从偏堂回来的赵福被这话惊得不轻。
此话一出,任安乐脸上的神情凝住,她郑重朝嘉宁帝看去,“陛下,听闻再过几日的太后寿宴上,帝小姐会为太后祝寿,祈我大靖繁荣延绵,有此儿媳,陛下定当欣慰,帝小姐太子妃之位稳如泰山。至于臣……当初便说过,臣不会为东宫侧妃,恳请陛下体谅。”
帝承恩在太后寿宴上拜寿已经不是什么秘闻,想必是嘉宁帝将消息传了出去。数日前这则消息传出后,让朝堂上为帝家军请愿的文武百官尴尬不已。帝家唯一的孤女哭着喊着要叩谢皇室之恩,倒衬得他们的行为有些不知所谓。是以这几日朝堂清静了不少,连带着百姓对朝廷的口诛笔伐也不再理直气壮。
任安乐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嘉宁帝颇有些意外,抿了一口茶:“人生之路漫漫,一日长短争来无趣,卿是个聪明人……应能明白朕话里的意思。”
任安乐目光微凝,嘉宁帝此意再明白不过。侧妃能争过太子妃,不过子嗣一途,看来皇家从来没想过让帝承恩孕育皇子,诞下皇室血脉,不过是把她当成收揽民心的工具。
尽管她不是帝承恩,任安乐心底也不是很舒服,眼底的冷意更甚。
韩烨对帝家的重视天下皆知,让她嫁入东宫,便是为了削弱帝家对韩烨的影响,看来嘉宁帝对这桩亲事势在必得,今日召她入宫不过就是告知一声。只是……若嘉宁帝知道,他一力促成的侧妃人选才是真正的帝梓元,不知会是何种心境?
“陛下打算何时颁旨?”任安乐也不啰唆,径直问。
嘉宁帝见任安乐不再反对,满意颔首,“朕打算在太后寿宴后为太子纳妃,正妃为帝承恩,卿为侧妃,也好让我皇室双喜临门。”
嘉宁帝话音刚落,上书阁外小太监的声音隐隐传进。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嘉宁帝望了一眼任安乐,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卿无须忧心,太子必是可以托付之人。好了,你回府吧,把太子也弄走,让朕清净些,反正他也不是来看我这个老父的。”
任安乐神态倒是坦荡,起身行了个礼,退了出去,见到门口神情焦急的韩烨,什么都没说,就把他给拖走了。
上书阁内,赵福闻得上首半晌无言,抬头朝嘉宁帝看去,微微一怔。
嘉宁帝神情莫测,目光悠长。
“赵福,你说……任安乐这性子是不是和她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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