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呵斥,“观棋不语真君子。”
“这叫啥对弈啊,不就是您一个人闲得无聊找点乐子,我来指点指点,也好让您破了这局。姑祖母您说,是不是?”任安乐笑嘻嘻抬头。
猛不丁撞见帝盛天眯起的眼,她心底一怵,暗道不好。
果然,清冷的声音在梅林里突兀响起。
“帝家祖训第一百零三条。”
任安乐倏地立起,声音朗朗:“不得忤逆长辈之言。”
“老规矩。”帝盛天懒洋洋瞥了她一眼。任安乐脱下大裘,隻着一身单薄布衣,绕着石桌在梅林空地上开始跑圈。
帝盛天得了清精,握着棋子左右手你来我往,很是满足。
一炷香过去,两炷香过去,细细的喘息从一旁传来,但脚步声却未停,直到跑完了五十圈,任安乐才顶着满头汗苦哈哈走过来。
“姑祖母……”任安乐拖长腔调,一腔委屈还没开始倾诉,就被帝盛天一句话堵在了嗓子里。
“气息浮弱,内力散尽,非半年之功不得小成,你在九华山上苦练数年,一朝毁于一旦。韩烨值得如此?”
任安乐面上的嬉闹之色散去,她敛了眉眼,行到石桌旁,坐下。
“有所为有所不为,欠了就要还,还好如今欠的我尚能还。”
帝盛天顿首,抬眼,“能还就好,韩烨……这些年,怕是难为他了。”
任安乐极少看到帝盛天情绪有波动,却没想她提及韩烨时竟会有些许不忍,这实在是个稀罕事儿。
“半年前在苍山下,是您救了归西?”想起那个至今赖在任府的吃货,任安乐问。
帝盛天点头,“途径苍山,顺手救了,他天赋不错。你如今散了功力,留着他正好可以用上一二。”
任安乐琢磨着她这位姑祖母真乃神人也,归西这个护卫来得如和风细雨,那叫一个准确及时。琐事问完,她开始请罪了。
“姑祖母,我为阻韩烨的婚事,让钟海提早将青南山的事揭出来了。”
帝盛天眼底云淡风轻,仍一个人兴致勃勃下着棋,只是问:“你拦住赐婚,可有理由?”
任安乐顿了顿,杵着下巴,有气无力地打量着棋盘上两军对垒的战况,“那帝承恩一开始入泰山原本是给皇家备着拖延时间的,哪知那个二愣子一心把她娶进门,我看他这一路披荆斩棘的挺不容易,就仗义了一回;再者我这回走了眼,没看出这姑娘实心里其实是个黑的……实在不敢推去祸害那愣子,免得日后心里有愧,睡觉不安生。”任安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如此也算救人半生喜乐,善哉善哉。”
帝盛天由她打诨,“阻了就阻了吧,青南山帝家军的事,你待如何?”
得,重点来了。任安乐坐直了身子,微一沉吟,道:“只差寻到青南城的老将了,若那些老将还有人活着,此事十拿九稳。”
帝盛天听到这话,方才正色朝她看去,“知道当年诬陷帝家的人是谁了?”
任安乐颔首,神情肃然,“太后。当年送到爹手上的书信是太后仿嘉宁帝笔迹而写。前几日钟景揭出此事后,忠义侯被秘密带到了慈安殿。这些年,忠义侯府权势滔天,也是太后一力提携。姜瑜当年从府里搜出了私通信笺,要不就是他参与了此事,要不就是太后提前将信笺放在帝家,栽赃陷害。”
任安乐说完,帝盛天半晌无声。
她看了帝盛天一眼,瞥见她眼眸深处不知名的清冷,轻轻叹了口气。
一阵风起,梅花吹落,帝盛天从袖中掏出一方墨盒,放在棋盘上。
“我撬开了净玄老儿闭关的山洞,让他炼了几颗药丹,一月一粒,三月内内力可恢復一些,你如今散了个干净,也只能恢復一半了。”
任安乐心想爬了半个时辰山路,总算捞了点本回来,默默为那个每次闭关都被拖出来福泽众生的老头子默哀几句,一把抓起盒子放进了袖里。
“你既然查了这些出来,想如何做就如何做,若想见我,来这山顶小寺便是。”
任安乐朝四野看了看,好奇地问:“姑祖母,那主持若是将您在此处的消息说出去……”
帝盛天轻飘飘摆手,“他不敢,这座寺是帝家名下的,他如若说了,我明儿就拆了这座庙,建个青楼。”
任安乐神情僵住,朝这座得尽京师达官贵人香火钱的庙眼巴巴瞅了半晌,“这是咱家的?”
这回轮到帝盛天惊讶了,她抬头,转着手里的棋子,挑了挑眉:“你不知道?下面那座城池……”她朝帝都指了指,“当年我早了韩子安半日进城,皇城以东所有地契房契被我搜刮了干净,我是个实诚人,给他们韩家留了一小半。如今那些房契……还在京城帝家老宅的厨房里垫桌角,你若是看中了哪家的宅子,直接拿着房契上门赶人就行了。”
她顿了顿,摸了摸下巴,“若是谁不想挪窝,你遣人送个信来,我修封书信,上门去讨还。”
看着帝盛天坦然正直的目光,任安乐嘴角动了动,眼眨了半晌,突然通透起来。那些野史里关于帝盛天肆意狷狂的传言到底是如何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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