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默不作声的往回走,冯紫英一时间也有些吃不准这位脾气古怪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看这样子,是真的要请自己去栊翠庵小坐。
这却真的有些出乎意料了。
书中的确有妙玉邀请客人去栊翠庵小坐奉茶的情节,但冯紫英很清楚自己绝对不应该是妙玉愿意的奉茶对象。
应该是像宝玉这种对“经济仕途”深恶痛绝,对“禄蠡”不屑一顾的“志向高洁”之士才该是妙玉欢迎的对象。
自己这种成日里忙于公务,而且娶妻纳妾源源不断的庸俗男人,自当被其鄙弃拒之门外才对。
怎么今日却一反常态,变得如此洒脱豁达起来了,难得走真的是自己那番话起了作用?
冯紫英可没有那么自信,觉得自己能凭自身魅力或者高谈阔论就能征服这个女人的心。
从以往的情况来看,这女人或许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也可能是过于天真烂漫,长期被其母、其师傅保护,哪怕是在佛门中,现在又来了荣国府,更是如此,对人间艰辛疾苦毫不知晓,反而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感觉。
这样的女子,喜欢的恐怕真的就是那些出尘脱俗的孤傲清高之士,只是这种人多半已经饿死,便是有也和妙玉属于同类,但冯紫英以为贾宝玉无论如何都应该算不上才是。
跟在妙玉身后,冯紫英沿着石径一路走到栊翠庵门口,一边四处打量。
冯紫英还是第一次正式来栊翠庵。
这栊翠庵偏居东南一隅,远远望去,沉香氤氲,钟磬长鸣,山门低矮朴素,只是这粉墙白壁,桶瓦黑脊,加上林木掩映,倒还真有点儿世外桃源的气象。
妙玉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除了两个服侍她的老嬷嬷外,另外还有一个小丫头,冯紫英之所以始终不太相信妙玉要真正出家修佛,就是觉得有哪一个出家人能像她这般不但锦衣玉食,而且还要下人服侍,这未免太奢靡了。
看看她这一身素服法袍,表面上是灰白色调为主的僧尼服饰,但实际上懂行的人便能明白,这都是上好绵绸,从内里隐约露出来的乳白绫绸内衣也看得出来,那根本不是一般僧尼能用得起的,都是上好湖丝织出来的苏州产绫绸,甚至连手工都是京师城里名家作坊所制。
单单这一身衣衫,冯紫英估计就不下十五两银子,哪个寺庙尼庵里的僧尼穿得起?
真要有外边尼姑敢这么穿,只怕就要引来僧纲司的查究,看看是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名为尼庵,实为风月场所了。
栊翠庵也是一个两进院子,山门进去,就是一个外院,外院里种满了梅花,南角一个水井小亭。
进了内院,才是真正的栊翠庵,两边厢房都是禅房,精修居住和讲经诵佛所用,形制虽然小巧,但是却别有一番禅意韵味。
正房端方肃穆,供礼佛斋戒,外边儿一个小型的香炉,烟雾缭绕。
见着妙玉突然回转,庵里的两个老婆子和一个小丫鬟都是惊讶无比,但看到后边跟进来的冯紫英,却都转惊为喜。
估计这荣国府里也没人不认识冯紫英了,而跟着妙玉这几人只怕不但认识冯紫英,而且也知道冯紫英和妙玉之间的渊源。
“冯大哥请坐。”妙玉把冯紫英让进东禅堂坐下,这才转身出去烧水沏茶。
很快妙玉便捧出一个海棠花形式的漆雕填金的茶盘来,上边一盏成窑五彩小盖钟,捧与冯紫英。
冯紫英接过,点了点头,放在旁边的桌几上,这才道:“你也坐。”
妙玉默然无言,却也坐下。
眼见着这样相对无言,冯紫英也觉得无趣,这真的就是进来奉一杯茶,然后喝完走路?
这未免太尴尬了。
总得要寻个话题来,若是别人,冯紫英自然能随口而出,但这妙玉,冯紫英还真的有点儿老鼠拉龟——无从下手的感觉。
沉吟良久,冯紫英这才找到话题:“妙玉,你母亲还在苏州么?和你可还有书信往来,身体可好?”
妙玉点点头:“还有书信往来,前些日子还来信,谢冯大哥关心,都还好。”
“你们这相隔千里,母女难得相见,有无意愿也把你母亲请到京城来?”冯紫英硬着头皮道:“便是不来栊翠庵,京师城中尼庵甚多,任意选一处,也好安顿,你母女二人也能经常见面,叙叙母女之情。”
妙玉心中一动,她不是没想过这一点,师傅说自己缘法在京中,不能回南边儿,可母亲却可以来京师城,只是母亲性子也是个古怪的,未必愿意,所以她也从来没在信中提及过。
但今日冯紫英提起,不管是出于何种考虑,自己倒是可以在下一回信中提一提,成不成再说。
现在冯大哥是顺天府丞,京中寺庵遍地,其中不乏有名之地,条件亦是不差,若是母亲愿意,倒可以接来,在京中哪怕小住一年半载也好。
见妙玉没有拒绝,眉目间颇有意动之色,冯紫英知道自己这个建议还是打动了对方。
这越发说明这妙玉根本就没有出家之心,出家人不说斩情断性,但这么留恋亲情,肯定不太合适,而且再结合她的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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