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早就有些不耐烦了,他不知道冯大哥和宝玉有什么好谈的,内心深处也对这位嫡兄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不学无术,却还成日里一副文人士子的架势摆足了,贾环甚至不无恶意的猜想,如果不是生在贾家,像宝玉这种人会不会连乞讨都不会,只能饿死?
也是冯大哥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听他夸夸其谈,换了别人,只怕早就拂袖而去了。
还谈什么写作意境和情怀,简直狗屁不通,也不知道宝玉哪里这么好的感觉。
冯大哥现在日理万机,出则是文渊阁六部公廨,入则是阁老、尚书们的宅邸,便是寻常官员要见冯大哥,恐怕都要预约,哪里有闲心去陪着你这个酒囊饭袋说这些?
若不是要来见林薛二位姐姐,恐怕冯大哥都懒得来贾府一趟了,还不知道珍惜,贾环不无愤懑地睃了一眼还在那里说得眉飞色舞的宝玉。
只不过冯紫英屡屡告诫他不得去和宝玉起冲突,让他如果有志气就日后考上举人进士,自立门户,就像现在的琏二哥一样,索性就把二嫂子都和离了,和王家再无瓜葛,去了扬州优哉游哉,既有自己的事业,又还能独立,何等逍遥自在?
贾环已经在畅想只要自己考中举人,便要从贾府里搬出去,母亲若是愿意跟随自己,他也乐意奉养,不过他估计自己母亲怕是不会愿意。
至于王氏,自诩嫡母,贾环却是对其最为憎恶,自己日后的一切荣耀,都要与她没有丝毫干系,让她去守着她的宝玉哭去吧。
贾兰却早就看出了自己这位三叔的不耐和厌恶,当然这种不耐烦和厌恶是针对宝二叔的。
贾兰也对自己这位宝二叔没有多少好感,这主要还是源于自己母亲的印象,母亲对宝玉的不读书很是遗憾和不满,对环三叔的上进却是十分赞许。
尤其是环三叔去了青檀书院之后,母亲更是要求自己在每次环三叔回来的时候,都要去见礼一番,远胜于对宝二叔的态度。
这也让贾兰对自己这位环三叔十分羡慕。
当然,贾兰也很清楚环三叔的发达某种程度上还是得益于上首坐着的冯大爷,若是没有冯大爷的帮助,环三叔哪里有机会去青檀书院?
而今日母亲让自己来宝二叔这里,也就是打听到了冯大爷要在宝二叔的怡红院里用饭,这也是自己拉近关系的一个机会。
没有理由环三叔能得到冯大爷的垂青,自己却不行?
贾兰不认为自己就比三叔差什么,论天赋,论勤奋,贾兰觉得自己不输于人,在身份上,自己好歹也是荣国府这边嫡长孙,而三叔不过是个庶出子,但好像冯大爷对嫡庶之分却又不是很在意,这让宝二叔都很受伤。
贾兰一直到上饭桌之前,都没有得到多少机会,好在在饭桌上,冯紫英也问了一些贾兰对情形,倒是让贾兰兴奋莫名。
看着贾兰那张兴奋得发红的小脸,冯紫英心中也有些感慨,自己现在也已经成了可以左右别人命运和心情的大人物了,看着相陪的宝玉和贾环,还有唯唯诺诺的贾兰,这也不过就是短短六年时间而已。
两壶黄酒很快就下肚了,或许是情绪有些激动,又或者觉得自己已经成年,宝玉这一回显得有些豪放,居然会主动提出喝酒,倒是让冯紫英有些意外。
贾环也已经满了十四了,按照这个时代,也算是成年,可以适量饮酒了,冯紫英虽然知道自己酒量不佳,不过面对宝玉和贾环,还是有些底气的,两壶酒下肚,除了宝玉面红耳赤,最终被袭人她们扶上床休息外,冯紫英和贾环倒还都能稳得住。
从怡红院出来,贾环和贾兰陪着冯紫英散步。
“冯大哥,宝二哥未免太放荡了,难道他就这般过一辈子?”贾环也有些酒意,话语里便有些放肆起来。
冯紫英瞥了对方一眼,“人各有志,宝玉不喜欢经义时政,如何能强求?而当下科考为官,经义为基础,时政为核心,二者缺一不可,可宝玉都不喜,奈何?好在你们荣国府也还有这么大一个家当,只要他能继续如此写书,在士林中维持名声,日后寻个好人家结亲,倒也能维系住你们荣国府的门楣。”
“冯大哥,你莫要安慰我们,谁不知道这武勋世家的情形?要么读书,要么打仗,否则便是日渐没落。”在青檀书院大半年,贾环已非吴下阿蒙,见识眼光都不同以往,摇摇头,“兰哥儿也在这里,我也不怕说,这贾家我是不打算沾什么光的,嗯,贾家也没什么光轮得到我来沾,后年秋闱,我便要争取考过举人,只要考过举人,我便搬出府里,反正平常时日也在书院里,……”
贾环的话让冯紫英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贾环对荣国府的恶感如此之大,皱了皱眉:“何至于此?你能考中举人,便是有了官身,但我想你肯定还要去考进士,便是永隆十一年春闱不中,你也还要继续在书院读书吧?”
贾环狠狠点头,“当然,我是定要考中进士的。”
“既如此,又何必说这些?无论你中不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书院里,搬出去有什意义?”冯紫英毫不客气的批评:“怎么,显示你贾环特立独行,和贾家再无瓜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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