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果而终。
齐永泰不再多说冯紫英的鲁莽,只是给冯紫英去了一封信,要他谨慎行事,但也不必拘泥保守,非常时行非常举,没有问题。
冯紫英心领神会,回信中也说做事当心有猛虎,细嗅蔷薇,齐永泰惊艳之余,也深以为然。
冯紫英给自己父亲的信中则说让箭再飞一会儿,看看究竟会有什么。
分别接到了齐永泰和乔应甲的来信之后,冯紫英心中大定,实际上他也从不认为这帮卢龙士绅能搅起多大风浪来。
原因也很简单,自己占理,清军本来就是作为同知的职责,军户隐户和屯卫隐田长期存在并不代表这种事情合理合法了,或许地方官府在里边有一些这样那样的问题,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既成事实。
再加上永平府在朝廷中的糟糕印象,就连朝廷中许多北方士林出身的文臣亦是很不满意,成日里吆喝让江南湖广多输送军资粮饷济边,看看北地自己的表现,就在京师眼皮子下边,却是恁地自打自脸,让人情何以堪?
自己清理军户隐户首先从军匠开始,连蓟镇军方都主动予以了配合,你地方士绅还能凌驾于朝廷律例之上?
真的把永平府当成了一帮关起门来坐进观天的家伙的独立王国?
官绅共荣的良性循环运作模式一旦被打破,吃亏的绝不可能一直是地方官员,恶果最终会反噬士绅,这是谁都明白的,只不过永平府士绅们囿于眼前利益而都刻意漠视,掩耳盗铃罢了。
现在就该轮到自己来好好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明白国法如炉的道理。
当然,这还需要一些时间,不急,慢慢来。
“宋三,军户隐户文档可曾清理出来?”轻悠悠地品着茶,冯紫英好整以暇地看着满脸晦暗不安的这位兵房司吏。
“真的就那么难?你手下典吏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难,这些豪门大户们关注的焦点并不在军户隐户上不是么?本官都替你把清理屯卫隐田的棋子扯了起来,帮你减轻压力,怎么,还坐卧不安,那不如你就请辞吧,我相信会有人乐于来为朝廷效力的。”
听得冯紫英提及手底下典吏,宋三心里也是一颤。
自己在司吏位置上一坐十多年,压得两名手底下典吏喘不过气来,双方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
这二人哪一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就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自己表现不入这位小冯同知的法眼,露出要换人的意思,这二人就会扑上来。
宋三也知道小冯同知说的没错,自打要清理屯卫隐田的风声放出去之后,原本压在自己身上的压力陡然减轻了。
士绅大户们都一股脑儿的去找户房的鲁瘸子了,那才是关键所在。
对于这些大户们来说,隐户也不过就是两三千户人,他们所逃避也不会是劳役,而士绅大户们也不过就是出面和县里周旋,让这些附籍于自己名下的隐户们佃田耕作罢了。
“大人,都已经清理完毕,并已经逐一通知到了涉及的军户,……”宋三艰难地道。
“哦?来登记报道了么?”冯紫英平静地问道。
“到了七成多,但是都是些老弱病残,……”宋三叹了一口气,“还有一成多未到,……”
“那兵房可知晓这些人去向?”冯紫英不相信宋三敢在这个问题上糊弄自己,这是兵房职责,这个情况都不掌握,那么他这个司吏就做到头了。
“约摸有二成多逃亡关外大宁和宁远,还有少数,就在本地边远山区,……”宋三心中砰砰猛跳,他知道自己的话可能会引发不可测的风险。
“哦?大宁和宁远那边我已经行文,请该地镇卫勒令这些军户返回,如果妇孺一时不便,但丁状必须返回,你要做好清点核实。”冯紫英淡淡地道:“那其余大概还有几十户吧?县里三班衙役和咱们府里的人都快要闲得饿死了吧?这不就是他们的机会?”
宋三嘴里发苦,他当然知道冯紫英这话的意思绝不是指向那几十户苦哈哈们,自然是指向以为可以瞒过躲过或者赖过的几户大户,自己早就通知了他们了,但是这几家仗着有些人脉,便想要顽抗,也不想想这小冯同知会是善人么?
“大人,以卑职之见,还可以再通知……”
“没有必要了,把名单交给我,我来看看,……”
接过名单,冯紫英似笑非笑,手持朱笔,轻轻在三户人名字中的第一户点了点。
有些意思,廖福德,卢龙北庄士绅,秀才出身,但其侄儿却是举人,现在彰德府任推官,不仅仅在北庄拥有接近三千亩上好良田,名下附籍户数多达六十余户,还有佃农奴籍若干,在卢龙士绅群体中能排到七八位。
完美的目标,冯紫英心中暗道,吴耀青已经提前调查了该人情况,其侄儿其实是其寡嫂带过来的拖油瓶,结果嫁过来没几年其兄也过世,其侄儿与其关系并不算密切,据了解其侄儿已经有六年未曾返乡。
“好了,宋三,此事便与你无关了,这还是刑房和三班衙役们的事情了。”冯紫英笑了笑,摆摆手,“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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