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多了一个中书科,不过中书科总觉得还有些不靠谱,朝廷应该拿出一个方略来,不能老是鹊巢鸠占越俎代庖,中书科毕竟不是正份儿,……”
吴甡的话倒是很符合冯紫英的观点,“鹿友,三省六部制从隋唐以来便是如此,在两宋又有变化,到了前明又是一便,但是这六部始终未变,不过你注意到没有,随着对外海贸的彻底解禁,南洋、西夷和日本对我们大周的贸易都会出现大幅度增长,毕竟海船运输的规模也是越来越大,市舶司的成立,加上我们对外贸易所带来的各类工商产业发展,这都意味着朝廷不能只盯着那点儿田赋和海税了,像造船、采矿、棉纺、冶铁、制茶、制瓷、制盐、药材、丝织等产业规模早已经超过了前面唐宋元明的任何一个朝代,……”
“……,朝廷应该在税制上有所调整,同时也应该要把这些产业营生的扶持提上议事日程了,看看松江一地的棉纺织染雇佣的工人就超过了五千人,而苏州丝织织工更是在十年前就突破了三万人,现在怕都有五万人了,从苏州到通州的运河上,依托码头搬运和运输为生而不再依靠田地为生的挑夫船夫纤夫同样超过十万人,也就是说,越来越多的流民离开了土地,而单纯的以其他技能来谋生了,……”
“……,同样这种趋势变化也意味着有越来越多的其他需求来吸引这些祖祖辈辈靠田土为生的人离开土地,同样还意味着如果这样一些产业的规模足够大,一旦遭遇水旱灾害,田地难以承载起百姓生活,他们还可以进入这些行业来勉强维系不至于饿死,这也能极大的消减官府的赈济压力和治安压力。”
吴甡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提到了中书科负责开海事务有些越俎代庖,应该重新明确,就这么一嘴,居然引发了冯紫英如此长篇大论的感慨,而且提及的观点也是越来越复杂,让他都听得有些似懂非懂了。
“紫英,你说这么多,究竟想说什么?”吴甡皱起眉头。
“很简单,朝廷,乃至地方官府,在很多职责上都需要重新规划和划分了,像你说的中书科本来就不该管开海事务,临时应急而已,但大家都能看到,包括海贸、造船乃至所涉及到的诸多营生,是继续采取这样被动的放任,需要不需要主动的介入去扶持或者管理,又或者任凭现有的行会或者会馆这类民间的组织来管理,都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了,但起码我觉得在朝廷这个层面,海贸以及一些重要的行业规划发展和划分,应该有一个专门的部门来承担起职责了,比如,新设一个商部。”
吴甡被惊呆了。
冯紫英居然觉得朝廷应该在六部基础之上新设一个部——商部?!
三省六部,这六部已经沿袭千年,从未有过更易,现在冯紫英这个家伙居然就要凭借着开海事务的出现,要新设一个商部,他这是要当商鞅、杨炎还是王安石?
见吴甡被自己的话题建议给吓住了,冯紫英也不意外,其他都好说,哪怕是开海之略,但是要对朝廷既有架构提出改革,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鹿友,其实你在好好想一想,我们面临的情形是不是需要这样做?三省六部当年不也是因为形势需要才建立起来的么?怎么就必须要奉为圭臬,丝毫不能更改了么,哪怕时代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冯紫英看着吴甡,“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我深以为然。”
冯紫英的话让吴甡震动甚大,他甚至也明白冯紫英为什么要专门找到自己来说这番话。
江南士人中和冯紫英关系较为密切的就只有区区两三人,除了许獬、自己,也就是许其勋了,但许其勋还只是刚考中举人,远未进入朝廷大佬们的事业中,许獬却因为与叶向高、李廷机等福建士人重臣关系密切而与冯紫英日渐疏远。
唯一就是自己,方从哲对自己甚至看重,已经两度安排人来过问了。
而此番江南之行,使得自己的声望和影响力也得到了长足的提升,自己刚回京,便接到了礼部左侍郎顾秉谦派人来慰问,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受方阁老的委派。
但冯紫英对这些情况肯定清楚,而如此大费周章和自己阐释,无疑是希望自己把这番观点带给某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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