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事情日后等到大家进入仕途,尤其是在朝中为官之后,只怕都是免不了的。
治政观念,地域乡土情结,阶层和家族利益,个人感情和倾向,这些都无一不像一道道绳索束缚着大家,让大家都别无选择。
就像刚才黄尊素和杨嗣昌所表明的态度一样,可以道歉,但是不会认错。
因为自己的身份决定了他们在某些事情和问题上也许会一致甚至携手,但是在有些问题上,就免不了要翻脸相向了,唯一希望大家能保持一种相对理性的态度来看待了。
大家态度冷静下来,反而让气氛显得有些凝滞。
好在侯恂反应很快,目光一抬就看在了屋里侧面悬挂的一幅画上,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秋。
“好画!”侯恂也是有些见识的,见落墨虽然犀利,但是却也不失婉转细腻,“君庸,这幅画很有意境啊,不知是何人所画?”
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这幅画上,黄尊素的书画水准更高,微微颔首:“笔锋峻秀而不失飘逸,可细微处却是格外柔婉,当时一女子所画吧?”
沈自征点点头,“嗯,是家姐所画,家姐自幼喜爱书画,也曾师从本地名师习画,只是那位画师水准也有限,不过家姐却也能有所造诣,……,真长兄,不差吧?”
“嗯,令姐端的是当得起才人了,这画的水准便是在男子中亦是不俗,咦,这还题了一首诗,好像是后边题上去的啊,笔墨和印记颜色都有区别欸,……”
黄尊素正在感慨,却又看见旁边的一首诗,杨嗣昌却早已经接了上去:“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好诗!”
侯恂也是忍不住感慨,“的确好诗,虽不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那般意境深远,但是这首诗却恰如其分的把这幅画的风骨表现得淋漓尽致,这首诗也是令姐所写么?”
黄尊素和杨嗣昌都觉得不像,这首诗怎么读都有几分昂扬勃发的气势,女性画这幅画没问题,但是要说写这首诗就有点儿张扬放肆了。
见三人目光都放在了自己身上,沈自征脸色也是不怎么好看。
想不回答吧,又怕人误解,说了吧,更容易误解,而且他更怕被这几个人给嘲笑。
杨嗣昌三人都有些好奇,这难道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挂在这正房里,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成?
实在顶不住三人的目光,吭哧半天,沈自成才如同蚊子般哼唧了一声:“不是。”
“那是谁写的?”黄尊素很喜欢这首诗的意境,追问道。
沈自征脸色越发不好看,但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道:“是冯铿的诗。”
“紫英的?”杨嗣昌和侯恂都是颇为惊讶。
不过有过恩荣宴上的一场风波,几个知情人都知道冯紫英不是不通诗文,而是不屑于把心思放在诗文上边,但这激情偶发,还是能拿得出好诗出来的。
冯紫英的诗却题在沈自征姐姐所画的画卷上,而且题字也是沈自征姐姐亲笔所写,这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沈家和冯家定亲,并未对外宣示。
沈珫一家人在东昌府,除了沈自征因为要科举在崇正书院中就读,而其姐为了看顾沈自征所以也没有跟随父亲去东昌府,其他一大家人都已经去了山东,所以京师城中也只有寥寥几人知晓。
而沈自征对于冯紫英居然要当自己姐夫是极为腻歪,想到阿姐居然要嫁此人,他心里就说不出别扭,所以守口如瓶,从未对外人说,所以杨嗣昌、侯恂和黄尊素他们都茫然不知。
抵不过众人的目光,沈自征最终只能举手投降:“好了,别用这种眼光看我了,家姐已经和冯铿订亲,如无意外今年下半年或者明年初就要成亲了,便宜了冯铿了,不知道他上辈子修得什么福气,居然能娶到我姐姐,……”
杨嗣昌等人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家伙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原来是要给冯紫英当小舅子了,想到这里,杨嗣昌三人都是忍俊不禁,“君庸,怎么你还不乐意?紫英这等人才,不知道有多少人踏破他家门槛,想要和他家联姻的可多了去了,……”
“那又如何?我姐姐难道上门提亲的人少了?也不知道我父亲看上……”沈自征这话却又说不下去了,自己老爹看上冯紫英什么,自己心里难道没数?最年轻的举人,最年轻的庶吉士,最年轻的翰林院修撰,还不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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