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的观察力,瞳孔骤缩眼珠四转,脑内运转如飞,跪在地上的束馨清就更不用说,整个人怕得微微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比这两人还震惊的是考雅相——他方才顾着礼节,没有一直盯着塌上略有病容的项步初,但也是真没看出项步初居然怀孕。
她疯了吗,还未成亲就怀孕,且不说是不是无媒苟合,连女医都要身家清白,没有丈夫子嗣才能入选,她一个仕子……她疯了吗,大好前途不要了?
是,她是出身世家,得先皇后喜爱,祖父是太子少师德高望重,有资本拒绝伴读公主,但也不能张狂到这程度,公然在国子监怀孕吧!
启蛰看着项步初一瞬间惊慌的神情,心情明显大好。
项步初遮掩的确实隐蔽,却还瞒不过上过战场的她。
她就是讨厌项步初这副恃才自傲的模样,一个世家女子,凭什么觉得皇室倾轧严重,凭什么敢拒绝做她的伴读,凭什么阿娘政务繁忙,却时常有空召她入宫?
阿娘当然最爱她!可阿娘的事实在太多了,分不出更多的时间陪她,却还要有一部分浪费在项步初身上!
你不是很聪明,让本公主听听,这次你想怎么巧舌如簧给自己脱罪,还是终于能看见你也痛哭流涕磕头求饶?
启蛰挑了挑眉,有些期待项步初的反应。
项步初最开始被启蛰点破,确实慌乱了一刹,但等这股情绪过去,她却忽然心静下来,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她虽非王室子弟,却也自矜,从幼时起便记忆超群过目成诵,略长大,写的文章更是满堂喝彩。
身非男子,但在她的同辈里,君子六艺没有任何一人能精得过她,她是祖父最得意的孙辈和弟子,连先皇后那样宏才大略的女子都对她屡屡赞赏。
容朝对女人宽容,等再长大一些,先皇后鼓励长公主在国子监挑选女仕子,她更是有了入仕的机会。
家里世代为官,她不是不懂官场之道,却不屑于此,宁愿去明算科从头开始,也一样能压所有人一头。
启翛是皇子,启蛰是公主,但那又如何,她不比任何人差!
可这个孩子……这个意外的孩子,从她打算要这个和自己连在一起的小生命开始,它就在不断打破她的骄傲。
她原本也是打算像所有女仕子一样,把自己的终身都献予所选的坚持的!可他出现了。
那是个厉害得能拿走她的爱的人——呵,既如此,她甘拜下风。
偏偏人世无常,他拿走了她的爱,却又那样意外、轻描淡写的就死了。
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他若不出现,她就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也并不期望;可当他出现了,她就不可自控地想在坚持和热爱之外,为自己拓宽另一些生命。
——何况她凭什么不能!
他死了,它却留了下了,她不得不为它躲藏,为它遮掩,顾虑着它的健康,甚至不敢和其他人一样熬夜看书。
她不后悔她的决定,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小生命,一点点感知它的成长,渴望与它见面,将这世界的新奇都带它领略……她当然欢欣。
可欢欣是欢欣,这不能抵消全部。
她从来都是极有主意的,可因为不知道怎样和父母解释,过年时连家都不敢回。
她也时常惶惶,虽然已经做了决定,却仍不知要怎样承受全部后果。
人毕竟是人,有些路可以忍着痛走过去,却没办法说这不痛。
启蛰出现在屋子里的这一刻,如此光鲜,她漂亮的裙摆缀着明珠琥珀,披帛轻柔得像一带云,施施然坐在那里旁观着她的狼狈。
她自少时起便意气风发,从来难以接受被别人看到自己的低谷,更何况是启蛰。
如果没被发现也罢了,她就继续忍忍,但既然揭穿,她并不指望启蛰能放过她,与其声泪俱下地求饶,做那些自己不擅长的事,不如索性摊牌,好歹这么多月,她终于可以抬起头了。
刻意忽略掉束馨清反应过后拼命让她求饶的眼色,和考雅相神色不明的注视,项步初摸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里面的孩子仿佛也感知到如今的状况轻轻动了动,像在给她安慰和支持。
项步初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语声平静如水:“长公主洞察秋毫,既如此,请您发落。”
束馨清似是从她刚才的表现中猜到了如今的反应,听了这话眼中一痛,转回头看着眼前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考雅相眯了眯眸子,盯紧项步初的表情,发现确实无一丝惧色,哼,还真是好胆魄呢。
这可和她想的不一样,启蛰挑挑眉:“你不打算求饶?”
项步初反问:“求饶管用吗?”
启蛰眯了眯眼,有些不快,看看跪在面前的束馨清,又有了主意:“那你的仕途也不要了?还有面前这位一直帮你打掩护的热心女医,你也都不管了?”
听到被叫,束馨清回过神来,抿了抿唇猛然抬头看向启蛰,膝行两步恳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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